丑奴儿
轩辕净微微一颔首,带着陈荣往里走,刚到门口两人就看见了跪的歪歪斜斜的程欢,陈荣眼底不由露出一抹惊艳来,却随即皱紧了眉头看向轩辕净,却见对方无奈一笑:“程公公这是又被罚了?”
待他青着一张脸到了御书房,里头轩辕凛正和陈荣下棋,这陈荣本是罪臣之后,先帝在时,陈家因为两淮***案被贬斥,三代不得入仕,因此陈荣走不了科举的路子,只能靠着贤王举荐。
可他本人学识极好,博古通今,能言善辩,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,只是因为出身,脾性有些古怪,不怎么爱理会人,倒是与程欢颇有几分相似。
可陈荣毕竟是有才干的人,这般性情只能说是清高,程欢那样的却要被戳着脊梁骨说小人。
张尽忠摇头叹气,心想程欢也是真糊涂,他们这些人,浑浑噩噩能活几十年也就是了,做什么非要动心,情情爱爱这些事,是奴才该想的吗?
御书房里轩辕凛落下最后一子,眉梢微扬:“你这棋路与皇兄颇为相似。”
陈荣这一局输的彻底,眼底有些不服气,一边捡棋子一边应了一声:“臣学的不好,比不过贤王殿下。”
轩辕凛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,只是觉得看见他就高兴,听他这话像是不甚喜欢这个话题的,便闭了嘴,绞尽脑汁想有没有别的话可说,冷不丁看见张尽忠戳在门边,便想起程欢来。
听说那奴才发了热,也不知现在好了没有。
不过那一身的伤,就是退了烧短期内也应该动弹不了才对,他总算能清净些日子。
却不料陈荣竟在此时提起了程欢:“先前听说程公公受了罚,贤王殿下心里过意不去,命臣代为探望。”
轩辕凛脸一沉,程欢那张嘴,若是见了陈荣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,这些读书人气性大,说不得会出什么事,还是不见为好。
“朕罚他闭门思过,日后再说吧。”
陈荣动作一顿,虽然不甚高兴,可毕竟是皇帝的话,他也只能应了一声,心中却着实失望之极。
他从小就不是宽厚的性子,最喜欢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,当日程欢当着贤王府一众下人的面百般刁难他,他心里恨得牙痒,就算皇帝下令杖责程欢,可在他眼里并不算数,有些报复,必然要自己亲手还回去才能消了心头的恨意。
他这厢在心里努力劝慰自己另寻机会,结果一抬头就瞧见御书房的屏风后头露出个人头来,样子十分眼熟。
他愣了愣,脸色阴郁下来:“程公公。”
轩辕凛一愣,顺着陈荣的视线看过去,果然瞧见程欢正扒着屏风探头探脑,一副做贼的模样,他脸色一变,火气上涌,大步走过去提着衣领将人拽到跟前来:“你不要命了?!”
伤的这样重,这才几天功夫竟然敢下地,还走了这许久的路来御书房,是生怕自己落不下残疾不成?
然而他这腔火气过去,又反应过来,他前脚才说了程欢在禁足,这奴才后脚就出现在人前,简直是在打他的脸。
他脸色阴郁,看起来凶巴巴的很骇人,程欢却见惯了他这幅模样,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:“皇上息怒,奴才好几天没吃饭,来取银子买些好饭菜。”
轩辕凛火气一顿,手不自觉就松开了,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奔着博古架去了,那上头摆着的都是珍品,多得是各国进贡的宝贝,价值连城。
程欢对着架子认了一会才伸手拿过一只不甚起眼的花瓶,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布包,也瞧不出来里面到底裹了多少银子。
陈荣嘲讽的笑了笑:“程公公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,谁敢饿着你?这几日没吃饭&helpp;&helpp;莫不是心里有气,吃不下去吧?”
程欢这人素来刻薄,可说话直来直去,并不晓得太多弯弯绕,如同他厌恶陈荣,就只会明目张胆的欺负他,也不管会不会把自己搭***。
可张尽忠和轩辕凛都是人精,一耳朵就听出来他这是在暗指程欢对皇帝心存怨恨,乃是大不敬之罪。
张尽忠神情一动,不自觉看向程欢,唯恐他犯浑闯进陈荣设下的套里。
哪料到程欢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,掏了银子就走,连招呼都不打一声,浑然将陈荣忽视了个彻底。
陈荣愣了愣,脸上一红:“你!”
程欢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还要和轩辕凛告退,便靠着门框补了一句奴才告退,转身却一头撞在柱子上,懵了几息才捂着头叫了一声,晃晃悠悠的走了。
张尽忠猜着他是发烧烧糊涂了,不敢让他自己走,连忙喊了个小太监跟上去照料着,却不敢回头看轩辕凛的脸色,这么一遭赤裸裸的打脸,谁都扛不住。
果然没多久陈荣便自御书房里走出来,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,意有所指道:“人说物伤其类,张公公怎么看?”
张尽忠呵呵一笑,假装自己没听懂,并不接话,陈荣哼了一声,甩袖走了,张尽忠摇头,这位看着可真是不好相与,眼下刚入朝便如此张扬,倘若在朝中站稳了脚跟&helpp;&helpp;
他心里一叹,为程欢日后的路觉得揪心。
他正走神,轩辕凛就黑着脸从御书房里走出来,一声不吭的朝前走,张尽忠吞了吞口水,直觉他这是要去找程欢算账。
然而一行人到了程欢的居所,里头却空无一人,前些日子程欢脱在井边的血衣还没有被收起来,青砖地面上血水流过的痕迹也十分清晰,一眼看去,竟像极了凶案现场。
张尽忠屋里屋外找了一通,没瞧见人,连忙找人去问,却是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别人,他有些怒了,昨日他来了一遭,本以为那些小太监多少能看着他的威严伺候着程欢,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理都不理。
如此说来,程欢应当是真的是自那日挨打回来,再没有吃过饭,这已然过去了三天,再呆下去就要饿死了,所以他才拖着那样的身体去御书房寻摸银子。
轩辕凛虽然没问一句,可已然猜到了前因后果,脸色越发阴沉难看,冷冷笑了一声,却是骂程欢的:“平日里那样刻薄,出了事才让人恨不得都踩他一脚,这样的混账,早死早干净。”
然而程欢到底是他身边的奴才,他钦点的大总管,竟被人这般对待,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。
“张尽忠!”轩辕凛道,眼底阴沉沉的都是寒意,张尽忠连忙应了一声,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被惊得低下了头,只竖起耳朵听他吩咐,“传内侍省的人来将这些奴才带回去好好教教规矩。”
张尽忠连忙应声,心里忍不住琢磨轩辕凛这旨意下的,几分是为了他的颜面,几分是为了宫规,又有几分是为了程欢。
主仆二人在那座小院子里等了近一个时辰,程欢才打着饱嗝晃晃悠悠走进来,一瞧见屋子里的两个人当即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就堆起了笑,跪下给轩辕凛请安。
他这一磕头,两个人目光都是一顿,他后背又是血粼粼的一片了,宫人的衣裳多是深色,轻易并不能看出来血迹,只是半年前太皇太后薨逝,轩辕凛下旨举国服丧,宫人才都套上了一层麻衣,将这血迹衬的十分鲜明。
张尽忠连忙将他扶起来:“你这又是做什么去了?一身的血。”
程欢困惑的“唉”了一声,抬起胳膊,上下打量自己,奋力扭头往后面看,只是伤都在背上他也看不见什么,只好放弃,恍然大悟道:“怪不得头有点晕,原来又流血了。”
他看了看没动弹的轩辕凛,咧开嘴笑起来:“皇上是来看奴才的?”
张尽忠心里叹气,心想这哪里是要来看你的,分明是要找你算账的,只是他这一身狼狈,轩辕凛只怕也开不了口了。
他果然只是沉着脸盯着程欢看,外头阳光好,程欢被阳光一照,越发显得单薄瘦弱,一张本就白皙的有些过分的脸越发不见血色,就连嘴唇也惨白如纸,只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滴溜溜乱转,证明他是个活人。
轩辕凛摔了下袖子:“你以为你这一身的血,朕就会饶了你擅闯御书房的罪?”
张尽忠不曾想轩辕凛眼见程欢如此凄惨,竟还要追究过错,连忙替他讨饶:“皇上息怒,程欢伤势未愈,实在受不得罚了&helpp;&helpp;您若是真想追究,不如撤了先前的旨意,让御医赶紧来瞧瞧,治好了这回的伤,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。”
轩辕凛眉头一拧:“朕的旨意?”
张尽忠心里一叹,所谓贵人多忘事就是这样,奴才受多少苦,能不能保住命,在上位者眼里,实在是太过不值一提。
轩辕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,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确说过类似的话,可他只是说当时不必去,哪里有不许他医治的旨意?
他何曾这样狠毒过,打了人却又不许人家看诊。
他不自觉看向程欢,对方大约是吃多了,正不停的打嗝,张尽忠想给他递杯水,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,只好出去喊人送茶水来。
程欢打了个呵欠:“张公&helpp;&helpp;嗝&helpp;&helpp;公,我这&helpp;&helpp;嗝&helpp;&helpp;井里都是水&helpp;&helpp;嗝&helpp;&helpp;”
张尽忠被他气得想笑:“井里的都是生水,能喝吗?”
程欢从来都过的粗糙,寒冬腊月里也喝冷水,此时被张尽忠一训斥,很有些不以为然,自顾自去了院子里,弯腰去打水,他自以为吃了饭,又习惯了这身疼,打水应该是不费事的,却不想身体还是虚,一***眼前就是一黑,身体笔直的朝着井口栽了***。
丑奴儿第6章 还敢作妖2章节全文免费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