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短篇科幻——《虚无·永恒》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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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无·永恒

作者：忘萧

第一章 被颠覆的真理 第二章 宇宙至上的生存法则

第三章 神话文明

【一】

三天后，左越身体康复，正式出院。

为了弄清楚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，左越调看了家里安装的监控。

画面出现的一瞬间，左越的眼瞳就骤然一缩，画面里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，和他长相一模一样，头上有一个弹孔，血肉模糊，眼眶流血，更为可怕的是它脸上还带着微笑。

“你是谁？”左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，但那副画面带来的冲击感直接将左越打进恐惧的深渊。

“我是谁？”像是听到了左越的话，尸体居然说话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摄像头的原因，它的声音沙哑，但仔细分辨还能听出左越的音色，“这种问题，不是一看就知道吗？”

说着，尸体像是展示一般，对着摄像头转了个圈。

此时此刻，左月也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月前这具尸体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，那些都是说给一个月以后的左越听的，跨越时间的对话，这闻所未闻。

“旁边的小丫头不要惊讶，虽然我还没到那种程度，但预测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。”那具尸体转了个角度，血淋淋的脸对着画面中的左月，“如果还想你哥哥康复的话，就送他去医院进行细胞修复手术。”

前一句话是对一个月后的左月说的，后一句则是对一个月前的左月说的。

“人类的躯体，还真是脆弱，真不知道，曾经的神话文明怎么会有这样脆弱的后裔。”那具尸体说完最后一句话，就倒在了地上，因为过大的动作，鲜血又不止地流出，染红了洁白的地毯。

尸体倒下之前，提到了神话文明。

那是什么级别的文明？左越不知道，就是银河系高才生左月也是一脸茫然。

话说回来，正是因为尸体的话，左越才能康复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两人都要感谢这个占据了左越躯体的不明存在。

当左越知道这一个月以来都是自己的妹妹在照看自己的时候，他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，不过下一刻，这些感动被一脚踢得粉碎。

“还不快去做饭！”

果然，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，银河系的古代语录都很少出错。

一切和往常没什么区别，不过左越倒是很关心过去一个月的新闻，毕竟他能活着从秋氏走出来，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。

“昨晚，秋氏千金私人星球因不明原因爆炸，大约七分钟左右，秋氏集团所有高层因不明原因死亡，资源星辰也被引爆，与秋氏总裁有关的一银联高层也因不明原因死亡。”

这是一个月前的报道，左越看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，秋氏集团所有人都因不明原因死亡，连资源星球都被炸毁，要知道连恐怖分子都没那么丧心病狂，他们最多炸几个大楼，或者拉飞机撞国际大厦什么的。

“目前银联已请四级文明的专家协助调查，外来专家表示，这是一种名为家族清除的程序，是四级或四级以上文明的科技，运行脚本后能锁定基因链与家族地区，进行无差别清除。”

“但专家也表示，这种程序在很久以前就被销毁了，九级文明都没有这种程序的资料以及存在的痕迹。”

“事情还在调查中，相信银联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……”

看完关于秋氏的所有报道，左越陷入了沉思，出手的是一个四级或者四级以上文明的生命体，不过他为什么要帮自己？

“哥，有人找你。”左月走过来，打断了左越的思考。

“谁？”左越很清楚最近没有预约的订单。

“一个外星人，说是来应聘你的助手。”左月回答。

“你好啊，左越先生。”进入房间的是一个外星生命体，状如一个足球大小的眼球，身上有很多金属触手，血红的瞳孔内闪过一连串的神秘符号，像是在进行数据庞大的计算。

它就这样飘浮在半空中。

“知道了，它确实是我的助手，左月你先出去吧。”话语出口，左越却是愣住了，这并不是他想说的话，他想说他其实不认识这个眼球怪。

“哦……”左月的语气透露着不满，今天好不容易两人都有时间，她还想让哥哥带自己出去玩呢，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左越的工作，只能无奈的走出去。

“隔音力场已生成。”

一道机械音响起，随后，左越反应过来，这个眼球怪自己是见过的，不止一次，而且都是在梦里。

“你好啊，变动数值α”这个大眼球发出了略带笑意的声音，它应该是在笑吧？毕竟这货只有眼球，连嘴都不知道在哪。

听到这个声音，左越一个激灵，他想起来了，这货就是他梦境里出现过的眼球怪，不过那是梦境吗？左越也不确定，因为那太真实了。

“好了，α，我们来谈谈正事，先确定一点，你不记得一个月前的事了吧？”大眼球开始了正式谈话。

“你倒是自我介绍下啊，还有，我有名字，不是什么α。”左越扶额，这个外星生命体看起来和高级文明搭不上任何关系。

“我是隶属九级文明的魔眼机械生命体，你可以直接叫我魔眼，至于你的称呼，我以后会改的。”魔眼作了自我介绍。

“九级文明？”左越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个足球大的眼球。

“你信不信无所谓，如果没有我的话，你现在还是一具尸体。”随后，魔眼说明了一些情况，如果没有它的科技，那么就算左越接受了细胞修复手术，现在也顶多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尸体。

“不过那个技术还在实验中，在你身上已经取得突破，彻底成熟了。”魔眼对把左越当成实验体毫无负罪感。

左越也不好说什么，先不说人家救了自己一命，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九级文明的人，惹不起。

“谈谈正事，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魔眼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，“阿撒神族即将摧毁整个宇宙，我需要你这个变动数值的帮助。”

阿撒神族？左越很疑惑，不过看魔眼的语气也不像在开玩笑，但是科学发展到今天，还有谁会相信神明的存在？

神明不过是那些高级文明的生命体，例如眼前的魔眼。

这一刻，左越想到了很多，那些五六级甚至七八级文明至今还保留着古老的仪式，疑似祭神。

没有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神是什么样的存在。

但现在，这层神秘的面纱仿佛要掀开一角。

【二】

“你想哪去了？这个阿撒神族是一个宗教文明，自称神明最忠诚的教徒，和我一样，是宇宙中仅有的两个9.9级文明。”魔眼仿佛能读取他人心中所想，在此纠正。

然后，左越再次陷入震撼之中，9.9级文明，差一点就能迈入十级文明了，这也就是说，他们即将攻破时间旅行的难题，再次完成文明进阶。

“他们要毁灭宇宙，为什么？”左越很疑惑。

“你能想象吗？我们的造物主并没有创造我们的意愿，一切都是他无意间的举动，包括这个宇宙的存在。”魔眼却说了些和左越问题不着边际的话。

这样的存在确实难以理解。

“阿撒神族的教义，世间一切虚假的东西均没有存在的意义。”魔眼开始解释神族行为的理由，“所以，当他们发现整个宇宙都是至高存在的一个梦境时，他们文明发展的目标就成了摧毁整个虚假的宇宙。”

“不行，让我理一理，整个宇宙都是别人的一场梦境，这也太扯了，既然这是梦境，我们又算什么？”左越按了按太阳穴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现在想起了以前做过的一个梦，宇宙的中心有一个超越了世间常理的生命体在沉睡。

“我们是其梦内一物。”魔眼却是很认真地回答。

“等等，拯救宇宙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找我？你当写小说呢？轻小说啊？”左越很不理解为什么九级文明的人还要来找他帮忙。

“这就该从你的身世说起了。”魔眼拉长了语调，“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吗？”

父母……左越没有父母，自记事以来，都是福利院的院长在照顾他们兄妹。

“难道你知道？”左越对这个问题其实很关心，他想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的父母会抛弃他们。

“不，你没有父母，更准确来说，你和你妹妹是凭空出现在世界上的，你除了妹妹就没有任何血缘上有关系的亲人，即便是去世的。”对于魔眼的说明，左越感到无法理解，“一般的人类，即便无血缘关系，基因相似度也有60%而你和其他人的基因相似度只有30%”

按照魔眼的话来看，左越兄妹属于全新的人类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他们属于一个全新的物种，因为，他们没有父母，没有任何与其血缘相关的人，除了彼此。

“在很久以前，银河系也是九级文明，他们将计算机运算得出的各种能量公式编写进入基因代码，将代码遗传给后代，称之为神力，自称神话文明，而现在，大部分的人类都还保留着那种代码，只是没有激活，而你们兄妹则是除了人类基因外就没有任何基因代码，所以与其他人类的基因相似度只有30%”魔眼突然又开始讲述银河系的历史，同时解释了左越兄妹与其他人类的不同，“不过，当时的银河系虽然自称为神，但终究是伪神，更倒霉的是，这些伪神引起了真神的兴趣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然后整个神话文明就被毁灭了。”魔眼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
“……”左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他还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星际大战来着。

“哪怕是摧毁一个极度发达的神话文明，也不是神明有意为之，同样是无意间的举动，如果一定要比喻下的话，就是神明不小心毁灭了神话文明，就像你走在街上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一样。”魔眼作了很生动形象的比喻，“在整个宇宙都是梦境的前提下，那些真神就是最接近真实的东西了，不过即便如此，他们也是梦中一物。”

“你都九级文明了，还相信神魔之类的生物真的存在？”左越开起了玩笑，因为在他看来，魔眼只是在编故事，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有水准的故事。

“因其存在无法理解，故冠以神魔之名。”魔眼说道，“就像我的存在不被其他文明理解，就在种族前加了一个魔字。”

“你的存在方式确实有些奇特哈，只有一个眼睛。”

“对我们来说，只需要一个能思考的大脑，保存绝对的理智，一个收集外界信息的器官，即眼，我们就能发展文明。”魔眼解释，“与之相对，我们舍弃了毫无必要的情感，丢弃了毫无必要的器官。”

“那言归正传，神族就算是9.9级文明，但也没有能力毁灭宇宙吧？”

“这个宇宙是一个梦境，那么摧毁它的方法就是，叫醒这个做梦的存在。”

左越又想起了那个梦，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苏醒，整个宇宙都像是玻璃般支离破碎。

“所以，他们在二十年前杀死了魔笛吹奏者。”魔眼又提到一件事，“失去了魔笛的引导，沉睡中的存在梦境发生了剧烈变动，而你们兄妹则是梦境变动的最初始的两个数值，代号α、β”

“而真神长时间经由魔笛催眠，失去引导后，这个梦境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，开头两个变动数值还没有多大影响，但最近出现的两个已经有了明确的影响。”

“变动数值γ和δ，分别是复活的尼古拉斯·哥白尼，和正在演变的地球。”魔眼说道，“这两个数值已经有了明确的影响，真神苏醒的征兆越来越明显，这次可以是地球演变，下一次可能就是一片星系悄无声息地消失。”

真神即将苏醒，这个神灵的梦境也将会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
“打住，我有疑问，既然宇宙是神灵的梦境，那它为什么容许了魔笛的存在？”左越抛出疑问，点出其中一个疑点。

“我们猜测，魔笛可能就是真神的意志，这也可能预示着真神不想回归现实。”魔眼将一些资料投射在半空中，上面记录了历代高级文明对魔笛的研究，“最初的魔笛吹奏者也是真神意志的化身。”

“真神意志那么弱的吗？被非神文明给宰了？”

“银河系古代语录，借刀杀人。”魔眼抛出一句话，然后进行详细地说明，“两个真神碰到一起的时候，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，魔笛吹奏者也不过代表了神灵不想回归现实的意志，和那些超越宇宙常理的神无法相比。”

“所以，魔笛吹奏者死亡后，代表神灵不想复苏的意识也随之消散，神灵剩下的就是想要摆脱梦境的想法。”魔眼说道，虽然是紧急事件，但它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，“不过，神灵沉睡了那么久，想要醒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，我们还有时间，而你这个变动数值可以带我找到魔笛。”

说了那么久，魔眼终于点到了找左越的理由。

“还有一点，为什么阿撒神族要选择二十年前动手？”

“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宇宙的本质。”

之后，魔眼讲述了往事，当时的魔眼文明与阿撒神族合作，一起研究时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，再一次实验中，他们偶然成功进行了时间旅行，回到了912亿年前，发现了整个宇宙存在的本质。

“阿撒神族发现真相后，很受打击，他们一直维护的真理，都是建立在虚假世界之上，不过后来，他们也决定遵循教义，清除这个虚假的事物。”魔眼顿了一下，“我们当时持反对意见，我们还想研究出更多能够催眠神明使梦境保持稳定的东西。”

“为啥阿撒神族有那么大的决心？他们不知道梦醒了自己也会灭亡吗？”

“神灵是矛盾的，它既不想回归现实，也不想沉沦梦境，阿撒神族可以看作神灵不想沉沦虚幻的意志。”魔眼猜测阿撒神族的本质，“说到底，我们，宇宙中所有的生命体，都可以看作神灵的意志，超越常理的真神可能就是沉睡的真神在梦境中的化身。”

“银河系全体居民请注意，我们捕捉到魔眼文明的残留人员，将进行回收，请银河系居民回到家中，不要外出。”

这时，一阵广播音传来，将整个银河系笼罩在内。

“他们来了。”魔眼没有任何情绪，“阿撒神族已经预料到我会采取什么行动，估计是来抓我的。”

“你们不都是九级文明吗？怎么还能打起来？”在左越看来，即便两个文明相处不融洽也不大可能爆发战争。

“魔眼文明只剩下我一个了。”

看似悲凉的话语，却是冰冷地从魔眼哪里说出来，它们的种族已经丢弃了任何情感，只保留着绝对的理智，这是它们进化路上舍弃掉的部分。

【三】

在魔眼的回忆里，阿撒神族是集全宇宙真善美于一体的高级文明，他们自称为神明最忠诚的信徒，恶被其抑制，善被其发扬。

不过，在那一天，他们都变了，时间是最具魔力的东西。

魔眼还记得那时的教皇说过什么。

“既然宇宙都是虚假之物，善亦伪善，相比之下，或许恶才是最真实的，那我们为何要抑制真实的东西？”

然后，阿撒神族对魔眼文明发动了战争，至于借口，从来是不缺的，毕竟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

“魔眼文明即将攻破时间旅行的难题，他们若是成功，所有文明都将被他们统一。”

这就是他们的借口，谁也没有想到，全宇宙最真善美的文明也有编造谎言的那一天，而各大文明与阿撒神族联合，对魔眼文明发动战争。

是恐惧引发了战争，各大文明害怕被魔眼文明统一，阿撒神族害怕违反自己的教义，而魔眼文明，它们只是单纯地害怕神明复苏。

归根结底，是恐惧啊……

他们都有所害怕的东西，却忽略了恐惧本身。

“该走了。”魔眼思绪回到现在，脑中飞速运算，不到一秒，就已经开启了一个虫洞。

“我也要去吗？”这种事情太突然了，左越根本没有思想准备，他觉得至少得和左月告别一下。

“现在时间没有任何意义。”不知道魔眼做了什么，全世界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，空中的飞鸟，跳动的蚂蚱，时钟的摆针，全部静止，“现在去和你妹妹告别吧，记得不要拖太久。”

“发生了什么？”左越还没弄清楚状况。

“我已经攻破了时间旅行的难题，静止时间还是能做到的。”魔眼平静地回答，“不过，这也不能持续太久，你最好快点。”

对于时间，不管如何干涉，都要涉及到数据庞大的计算，如果让银河系的科技来处理这些运算数据，即便花上三百万年，也不一定能完成1%进度的计算量。

“我尽量。”左越觉得这种事情想快也快不起来，平时被忽略的东西，在离别的一刻到来时看起来也是这样重要。

这就是人类，理智与情感共存的生命体，他们或许无比弱小，但却也潜力无限。

至少，有过九级神话文明的先例。

现在进阶到了三级文明，也没有借助神灵的力量。

打开房门，走到左月的卧室门口，伸出去要敲门的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，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？左越很犹豫。

说到底，这也是人类的情感，被一些高级文明舍弃的东西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门开了，是左月。

“哥，你怎么来了？那个外星人走了没？还有闹钟怎么坏了？”左月一连串问出了很多问题。

“丫头，问那么多，我该选哪个回答？”左越轻笑，然后摸了摸左月的头，“我要出去一趟，可能……要很久。”

左月没有说话，她感觉很敏锐，已经察觉了一些端倪，她想了想，还是抬起来了头：“哥，带我出去玩吧。”

听到妹妹的这个普通要求，左越倒是愣住了，自己到底有多久没陪过左月了？一年？两年？还是三年？

太久了，自己都忘了。

左越以前很忙，忙挣钱，忙养家，忙着为左月的学业跑东跑西，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兄妹俩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生存下去。

但，脚步太快了，已经忽略了很多平凡的东西。

自己以前总想着，以后有了时间就能带左月去这里那里玩，但他却没想过，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。

“好。”左越答应了妹妹的要求，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，前路渺茫，他即将前往一个个未知的地方，也不知道要花多久，更不知道，能不能活着回来。

他们去了平时没有去过的地方，公园、商业街，这些地方平常的时候没时间去，但离别将至，这些被忽视都东西，也变得弥足珍贵。

但是……

……现在时间没有任何意义。

“时间到了，左越，我们该走了。”魔眼冷静异常的声音传来，直达左越的脑海。

左越轻叹一声，走进身后的虫洞里，而左月，她也被静止了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空间折跃的过程很奇妙，其中的人都好像是被分解成量子结构，但还保留有意识，而时间也忽快忽慢，眨眼间像是过去了几万年，亦或者几万年为一瞬。

“检测到虫洞痕迹，根据残留波动推算，目标已经折跃到γ星系。”阿撒神族的反应很迅速，在时停结束后一瞬间内，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银河系中的微小变化。

阿撒神族的生命体，他们的外貌可以说不可名状，一眼看上去像是有千百万种形体在不断变化，仿佛不断聚合扩散的万千光辉，又像一头远古时代的巨龙，这样的存在超出了人类大脑能承受的极限，光是样貌就足以让人类大脑超负荷而瘫痪。

但高级文明的生命体是能解析他们的真实形体的，阿撒神族和魔眼一样，外貌诡异，他们长着许多条触手，上面还有一个个眼球，根本无法判断出哪里是嘴、耳朵或者手脚，总而言之就是不可名状。

“不继续走了吗？”到达一颗无名星球，左越却是产生了疑问。

魔眼瞳孔中的晦涩符号一闪而过：“不用了，我们双方的恩怨，以及梦境的未来，都会在这里解决。”

话音刚落，阿撒神族的人就已经到达：“魔眼α87421，你还带着一个银河系的人类？”

α87421就是魔眼的编号，它是整个文明唯一幸存的机体，甚至容括了整个文明史上的数据，可以说是以一人形式存在的九级文明。

“这些还不用你们管，好了，接下来是该算旧账了。”魔眼的声音依旧冷静，因为在它们的进化史上，只保留了绝对的理智和收集外界信息的器官。

“嗡——”

尽管肉眼不能察觉，但左越依旧知道，魔眼已经展开了力场。

“运行脚本е12ёйι2γ698π，共同意识激活，基因代码，激活”

“报告指挥，附近检测到大量生命体信号，数量上万，追踪源代码……是银河系文明！”有一个阿撒神族的士兵报告，语气很惊讶。

“回答错误，是神话文明！达列，你们也有出错的时候。”魔眼口中的达列，自然就是本次执行回收任务的队长。

“咚——”

星空中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虫洞，其中出来很多银河系的人，不过现在，他们已经属于神话文明。

“这是，怎么回事？”左越在那些人中看到了不少自己认识的人。

“我说过的吧？银河系的人类身体中都有神话文明遗留下来的基因代码，是一种特殊的能量运算公式，如果进行激活，那么就相当于神话文明再现！”魔眼解释，同时它发出了一阵快速闪烁的红光。

“连接终端成功，魔眼终端虚无型机体α87421，分支机体，十万，共同意识载入。”

伴随系统音，红光稳定下来，变成了紫色。

“看起来你进入银河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，直接将整个星系全部加入你的共同意识网络，很明智。”达列的评价很中肯，“难怪当年你们在那种情况下都还能灭掉十五个九级文明。”

“对于神话文明，我们各大文明所掌握的资料都很少，他们崛起得很快，但毁灭得也很快，同样是面对未知，你们会怎么做？”此刻，魔眼已经连接了一个庞大的军团作战网络，一个人相当于一支军队。

“阿撒神族特殊作战机体启动，执行任务，回收。”阿撒神族的科技不比魔眼文明弱，双方平分秋色，但是……那也是在他们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。

“序列号【盘古开天】激活”

这是神话文明的一种能量计算公式，所积聚的能量堪比任何一个五级文明所掌控的所有能量，一旦以特殊方式释放，与神话中的开天辟地无异，能直接引爆一个星系的核心，造成引力坍塌。

该基因代码编写者为盘古，开创了银河系历史上的一个新纪元。

面对这样庞大的能量，阿撒神族的机甲已经不够看了，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。

“虫洞开启，坐标……【极渊】”达列迅速作出指示，如果任凭盘古开天完成，那么这支小队会毫无悬念地全灭。

【四】

极渊，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，那里什么也没有，光线也无法传达，就像一个深渊，吞噬世间存在的一切，只留下与时间一样永恒的虚无。

这里数百万年没有人打扰了，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敢来到这里，这里存在极度强大的力场，就算是九级文明，也没有办法深入。

但是现在，一股庞大的能量被引导过来，冲破了这里数百万年的黑暗，不过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，就被一种莫名的力场牵引，最后归于虚无，什么也没有剩下，极渊再度回归黑暗。

γ星系，场面很紧张，阿撒神族的小队已经请求支援，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魔眼机体，而是神话文明与魔眼文明的结合，不管是谁，都不会小看。

“序列号【大羿射日】激活”

魔眼的瞳孔闪烁金色的光，它又激活了一个基因代码，在银河系历史上负有盛名。

据说在很久以前，太阳系中存在十个太阳，之后被一位名叫大羿的人持神弓射下九日。

该基因代码编写者为大羿，已被其后代后羿完善，在神话文明开疆拓土的时候凭借这个公式摧毁了九个五级文明。

这时，左越听见了一阵奇异的声音，像是鸟鸣，却又带着些许炙热感，让人不明所以。

当看到星空中凭空出现的九只有着黄金羽翼的大鸟之后，左越瞬间明白了【大羿射日】这个基因代码的原理。

以能量直接创造生命体，而那些生命体都来自于神话文明人类的幻象，称之为神兽，此刻大羿射日所构建的生命体就是神话中极度强大的三足金乌。

“异度之门已开启，引导就绪，坐标，第六虚数空间”

面对神话文明的科技结晶，阿撒神族也不敢硬抗，他们只能引导，然后化解那股庞大的能量。

现在他们所开启的异度之门属于阿撒神族的特有科技，能在十个纬度中任意穿梭，也就是能随意出没在神灵十层梦境中的任意一个。

“序列号【太极八卦】激活”

太极八卦属于银河系中最古老的图案，换一种说法，就是一种奇异的“阵”实际上它是一种很特殊的能量运算公式，一阴一阳，黑中有白，白中有黑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它彰显了整个宇宙的本质。

如果以白色代指真实，那么神明的梦境就是黑色的虚幻，两者存在很密切的联系，阳鱼则为真实中存在虚幻，阴鱼则是虚幻中包含真实。

不仅如此，太极也是现代银河系文明的起源，计算机的发明者也是根据太极图才创造了二进制。

古代时诸葛亮也曾借太极破敌。

可以说，太极图是一种万能的公式。

“情况不妙。”达列看着那足以覆盖星系的太极图，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，下一刻，他的预感被证实了。

“报告队长，黑暗母神召唤失败。”

当然，太极图也能拦截敌方传出的任何信号。

“其实当年你们不召唤真神，怎么可能杀掉神灵吹笛者，怎么可能灭掉魔眼文明的母星？”魔眼对阿撒神族的底牌已经了如指掌，并且早已做好了安排。

“那我们只能采用另一个办法了。”达列摇摇头，其实如果有选择，他也不想用那种极端的方法，“血……”

不过很可惜，他失败了，魔眼已经攻破时间旅行的难题，现在已经是十级文明的水准，任何方法在时间的面前都如同尘埃一般渺小，就像梦境总有一天会醒来，神灵也终将有消亡的一天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，除了时间和虚无。

“想用生命作为祭品，当作礼物赠送给黑暗母神，从而让其降临世间？不过那需要时间，而时间没有任何意义。”魔眼瞳孔内的紫光不断闪烁，对于干涉时间所作的计算已经影响到了共同意识的连接，“好了，左越，现在才是去找魔笛的时候。”

“我怎么知道那东西在哪？”左越莫名其妙，当然，在观看了那么一场文明大战后他对那些神灵的存在更加敬畏，那样的生命体，已经无法被理解了。

“连接变动数值α”

“连接成功，开启检测”

“检测成功，魔笛坐标点……【极渊】”

极渊，虽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魔眼说过，但亲眼所见更让左越震撼，他曾经在梦境中见到过这个地方，虽然他没有游览过宇宙，但他几乎就能确定，这里就是全宇宙的中心，而这里，有一个无法理解的超纬度生命体在沉睡。

这里是只有神灵能踏足的地方。

而攻破了时间旅行的难题，十级文明的魔眼也称得上是半个真神，通过影响时间与空间，左越和魔眼也是能安全抵达极渊。

“只有在这种神灵将醒未醒的时候才能用魔笛对其梦境进行引导。”魔眼解释，同时扫描整个极渊。

但是它失败了，在这样不能被理解的地方，任何文明，任何科技，都没有任何作用，不能以平凡的躯体踏足神明的领域，大约就是如此了。

而这也是为什么，魔眼需要左越，身为神明梦境变动的第一个数值，左越在极渊不受任何影响，进出自如。

“你能听到魔笛的声音，把它带出来，交给我。”魔眼吩咐，瞳孔内的符号快速闪过，看不出一点情绪。

【五】

魔眼并没有说谎，在真正意义上进入极渊的时候，左越听到了魔笛的声音，尽管没有亲眼所见，但左越能确定，那就是魔笛，代表了真神不想回归现实的意志。

魔笛的声音很奇特，一瞬间就有千百万种音律的变化，有时空灵悦耳，有时嘶哑惊悚，像是有千万种声音交织在一起，蔓延成幽暗的汪洋，而宇宙间存在的万物，都是这幽暗瀚海中的一叶扁舟，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前进。

一种韵律就代表了一个种族，无论是存在于过去的，还是现在，抑或只是幻想中的生物，在魔笛的音律中，它们都在高唱，葬曲或是挽歌，颂曲抑或空奏，赞扬神灵，歌颂魔鬼，超越了世间常理，无法理解。

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生命体，听到魔笛音色的一瞬间，全身的神经就会超负荷，神经中枢会崩溃，最终只能沉沦在这被诅咒的魔笛中，陷入无尽的疯狂。

但此刻，左越却犹豫了，他觉得，整个宇宙都是虚假的梦境，那它为何存在，又有什么意义？与其继续沉沦是否回归现实会更好？

不过，没有人回答他。

这其中固然有左越自己的想法，但更多的还是魔笛的影响。

魔笛的声音蔓延成海，幽暗无比，却又在沸腾，音律变化无穷，不可名状，让人无法理解。

受诅咒的魔笛声音遍布整个极渊，左越根本搞不清它到底在哪个地方。

“哥，这就找不到了？”这时，左越看到了自己的妹妹，虽然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左月不可能到达。

“唉，跟我来吧。”左月叹了口气，指引着左越。

左越还没来得及思考，那个左月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，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
“孩子，当年我们真的是有难言之隐，才会丢下你们兄妹的。”这时，又出现了一个妇女，长发及腰，但看不起面容，她的语气充满歉意。

但她也只是存在了一刻，就消失了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，是梦境中的一个泡影。

“左越，我走了以后，你要照顾好你妹妹。”当年收养左越他们的福利院院长也出现了，不过同样只显现了一瞬，只能留下一句话。

“嗡嗡嗡……”

没有人再出现了，也没有人留下话语，只有一阵低沉、缥缈的声音，像野兽低沉的嘶吼，又仿佛悠长婉转的哀歌，左越倒是清楚这是什么，大约就是神灵的呼噜声了。

但他还是没找到魔笛。

耳边充斥着不可理解的笛声，但却找不到魔笛本身，现在想想，当年的魔眼文明和阿撒神族好像都没有亲眼见过魔笛，也不知道魔笛吹奏者是怎么吹响这支不可思议的诅咒魔笛的。

“一个音律一个种族，一个种族无数种韵律……”左越自言自语，他在这极渊中走了很久，但四周都是黑暗，无从辨别方向，好像那么久以来，他都是在原地踏步。

突然，黑暗中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眸，深邃如深渊般无止境，它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左越这个闯入极渊的人类。

眼睛的目光冰冷、不带感情。

“这是魔笛的一种声音吗？”左越无从确定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，如果没有意外发生，他一辈子都可能生活在地球上，不会走出太阳系。

可惜，没有如果。

那双眼睛巨大、深邃，黑白分明，像是神灵对人类的观测，只不过是感兴趣而已。

但上一个引起神灵兴趣的神话文明已经灭亡了。

恍惚间，左越眼前出现一个诡异的画面，他在一个小岛上，那里蛮荒原始，没有任何科技，一次巧合之中，左越发现了正在搬家的蚂蚁，他感觉很有趣，于是蹲下去观看，一会儿过后，他拍了拍裤子，站了起来，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，左越也毫不在意。

不过，在踩死蚂蚁的那一瞬，左越看到的是神话文明的覆灭。

笛音依旧在响，但左越却毫无头绪，他就像是幽暗汪洋中的一片枯叶，随波逐流，漫无目的地漂浮。

“不用找了，神灵已经苏醒。”魔眼的声音突然传过来，但左越回头看去，却又什么也没有，就好像是他的幻想。

又有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，像是玻璃碎掉，但那里依旧是一片黑暗，什么也没有。

左越都在怀疑，他到底在极渊中走了多久，或者是原地踏步，又或是，这里还是原来的那个地方吗？抬头看了看，那双巨大的眼睛还在，这让左越安心，自己还在极渊，找到魔笛，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
“人类居住在幽暗汪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，这海洋浩瀚无垠，蕴藏无数秘密，但我们并不应该航行过远，探究太深。”

左越又听到了一道声音，这段话在这深渊中显得很诡异，但左越却不陌生，这是洛克特拉夫特的名言，现在听起来倒是很应景。

“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，深渊也在凝视你。”

这是尼采的名言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，左越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巨大眼眸，顿时感到毛骨悚然，一阵冰寒涌上脊梁骨。

“可以看，别看太久。”

那双眼睛又闭上了，隐匿在黑暗之中，不见了。

“向往真实的信徒，向前走。”

一道恢宏悠远的声音传来，震得整个宇宙都在颤抖。与此同时，魔笛的声音越加高亢，歌颂永恒，称赞虚幻。

左越向前走了几步，他并没有其他办法。

“歌颂虚无的使徒，向前走。”

那道声音再度传来，与魔笛的音海交相辉映。

左越再次照做。

“祈祷永恒的教众，向前走。”

左越只能照做。

歌颂虚无，向往真实，祈祷永恒，这三个东西听起来毫无联系，但却给人以一种诡异不安的感觉，这三类，仿佛冥冥之中指示了什么。

虚无与时间一般，永恒长存，亘古不变，而虚无与时间，是真实的……

想到这一点，左越的眼瞳骤然一缩，然后下一刻，他的猜测被证实了。

“轰隆隆……”

黑暗中涌现光明，将整个极渊撕得四分五裂，一道道黑色的裂缝凭空蔓延，几乎贯穿了十个纬度，那些裂缝像是一个个深渊，吞噬一切，星辰被引力漩涡拉进去，也只能成为尘埃。

巨大的、不可名状的尖刺刺破天穹，其上有无数的血丝，长满触手，令人毛骨悚然，宇宙中充斥着爆炸性混沌，一片片星系都被一层强度超越常理的力场碾碎，引力坍塌，星核压缩，宇宙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个可怕的黑洞。

此刻的极渊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奇点，是整个宇宙动荡的根源。

这一切都一切仿佛都在昭示着一件事——

神灵苏醒了。